捕捉光影變幻的瞬間──印象主義之父克勞德‧莫內（Claude Monet）

（莫內的經典連作《浮翁大教堂》, 1894年）

攝影技術日益先進的現代，人們手持智慧型手機，開心記錄生活中每個片刻，再利用app應用程式，協助將略有瑕疵的照片，修飾成理想的情境，或用濾鏡以特殊的光影創造獨到氛圍，達到吸睛的效果。攝影是光影構成的藝術，而提到光影，也不禁令人聯想到印象主義之父奧斯卡‧克勞德‧莫內（Oscar Claude Monet），將他後期的同主題連續創作放置在一起，就能看出感覺像使用過濾鏡後的巧趣。

從諷刺插畫到印象主義

印象派畫作最著名的便是不精細的筆觸，物體與物體之間的界線相當模糊，這樣的手法曾被抨擊為不學無術的草稿，但若是因此以為莫內不會畫風格細膩的作品可就大錯特錯了。自小就已經決定要從事藝術創作的莫內，即使父親不甚贊同他的夢想，希望他繼承家中的雜貨店生意，但他依然故我，經常創作諷刺畫對外拋售，這些諷刺畫筆觸細緻，並且展現了他敏銳的觀察力，當時僅是一名中學生的莫內，替自己的作品定價一幅10～20法郎不等，在鄉里間小有名氣。

雖然享有「印象主義之父」的美譽，但莫內卻不是憑空發明這項繪畫技法的人，而是深受他的啟蒙導師尤金‧布丹（Eugène Boudin）的影響，讓他發展出外出寫生的習慣，並且堅持以畫筆捕捉戶外變化萬千的光影流動。這樣的概念一直到他進入畫室，結識雷諾瓦等同期畫家後，才讓印象派的手法更加根深蒂固。

（少年莫內所畫的諷刺插畫）

光影的情緒與時間的凝結

然而儘管當時幾個對於此種創作手法熱衷的年輕人已經聚成了一個團體，三不五時相約外出寫生，但尚還未發展成熟，直到1874年，莫內帶著一幅他描繪哈佛港日出光輝景象的畫《印象‧日出》，參加官方沙龍比賽，結果在當時強調精準筆鋒的古典畫風的比賽中落選，作品被貶到「落選沙龍」中展出，一名保守的藝評家路易斯‧勒羅伊（Louis Leroy）後來用了《印象‧日出》的畫名下標題，諷刺這幅筆觸倉促、筆畫簡短的畫作，也挖苦這位初出茅蘆的年輕人，不認真學習古典技法，拿草稿也想出來和其他人較勁。這名藝評家大概萬萬想不到他竟然因此成為法國19世紀最重要畫派之一的幕後推手，因為這篇充滿惡意的報導傳到莫內等人的手中，讓他們勇敢對外宣稱「我們就是印象派」，並下定決心從此和古典畫派切割，走出新的繪畫路線。

（莫內催生印象畫派的經典畫作《印象‧日出》, 1874年）

從小就住在海濱的莫內，因為布丹的啟發，對水的描繪非常執迷，他畫海繪河，讓水支配他的作品，各種水的型態都充滿在畫作之中。恩師布丹鼓勵他不停捕捉水的型態，波光粼粼的景象，被他以短促而不經修飾的律動筆觸紀錄在畫布上，展現出急促想表達內心激動的單純慾望。為了能夠更近距離的觀察水的變化，莫內把一艘船改裝成畫室，以便研究水面與光線之間的關係，除了藉此累積視覺上的經驗外，莫內同時也會將身體其他感官的感覺，轉換到畫筆上，那被藝評家視為草率的手法，其實是一種不矯飾的純粹，更是對自然景緻千姿百態的讚頌。

（莫內《船上的畫室》, 1876年）

平實主題中的東洋情懷

徹底與古典畫派對立的印象畫派，其實還深受日本浮世繪的影響，莫內、梵谷、雷諾瓦、馬奈等人皆相當欣賞浮世繪高度的藝術風格，尤其莫內跟梵谷對於這個日本的通俗藝術非常狂熱，梵谷臨摹了大量的浮世繪，莫內則是在畫中融入日式畫風，並長期蒐集日本版畫，晚年更在自家庭院內建了荷花池與日本橋，讓自己可以完全沉浸在和煦的日式美學當中。

印象派畫家會深受浮世繪影響，並非沒有原因，兩者無論是在概念上或是情感上皆有相似之處：浮世繪畫家和印象派畫家最初都是被主流畫派排斥在外的藝術形式，並且都想擺脫制式的傳統做法，且試圖讓題材轉向更為悠閒親民的日常景象。而最終，這兩種一開始不受重視的藝術形式，都在藝術史上獲得了崇高的地位。

（莫內深受日本浮世繪影響：《穿著和服的莫內夫人》＜左＞與日本浮世繪大師菱川師宣《回眸美人圖》＜右＞對照）

（莫內著名的《睡蓮》與《日本橋》，以及他筆下的自家住屋與實景對照）

視覺經驗的連貫

創作慾旺盛的莫內，在十九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開始進行連作，也就是系列繪畫創作，在不同的光線和角度連續畫同一個物體。《浮翁大教堂》是第一個系列作品，爾後還有著名的《睡蓮》系列以及《乾草堆》系列，每一個主題都畫了非常多幀，像《浮翁大教堂》就用了20個不同角度觀察，《乾草堆》系列也超過15幅作品以上。這一些大規模的實驗創作是莫內為了探討色彩與光線交互作用的身體力行，他深信「光線串連了所有事物之間的關係」，同時堅持長年來的習慣，只在調色盤裡放六種顏色，不包含黑色，也不在調色盤上混色，而是直接用原色在畫布上混成新的顏色。僅用這樣的素材，就能打造出如此多樣化的精彩作品，也難怪莫內會被稱作為「色彩的發現者」，因為就連最難辨別的陰暗處，也不採用黑色、褐色等強調，而改用低明度、低彩度的深藍、深紅、深綠的顏色打造視覺上的層次感，讓觀者細細品味時，能從中發現無限驚奇。

（莫內的大規模創作《乾草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