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極致完美的造夢場 王建揚談理想創作空間

寒冷的天裡，我們走入王建揚位在郊區的工作室。映入眼簾的是他從各處蒐集而來的物件，購物車、沙發椅、玩偶、斗櫃與雕塑，被描繪上繽紛的色彩，宛如巨型的收藏室、或者可說是夢境般的房間，是王建揚費心搭建的攝影棚。

工作室與鬧區距離較遠，他從住家騎車抵達，花費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卻已是房租驚人的城市裡，最接近理想狀態的創作空間了。在與他寒暄幾句後，我們各自坐上沙發與椅子，開始了今天的訪談。

非池中（以下簡稱「非」）：請老師介紹目前的工作室空間？在創作時，您對空間有哪些需求？
王建揚（以下簡稱「王」）：這個工作室分為前方的創作空間，和後方的小倉庫。我會在前面特別搭一個場景，用來拍攝影作品。我過去曾租過攝影棚，因為是算天、算小時的，加上運東西過去的成本，對於在台北的創作者而言花費過大。有時候搭景需要一個禮拜的時間，費用等同於這邊幾個月的收入，所以我就想，還不如找幾個空間來創作吧！

非：對藝術家而言，有固定的創作空間是重要的嗎？
王：最理想的狀況是有幾個固定的創作空間，這裡比較大的問題是地點偏遠，小助手（註1）來的時候會比較麻煩，或者是模特兒會覺得太遙遠。有固定創作空間其實也是好的，因為有很多雜物需要地方存放；創作也不需要在一定的時間內完成。

非：您在每次攝影創作時，都需要搭設新的場景？
王：對，需要的時候就直接塗掉。我在這邊創作了十幾件作品，像2015年的《漫畫系列》就是在牆上描繪黑白漫畫，如果我喜歡這個場景，會把木板拆下來留著，也許能再利用，但大部分的時候會直接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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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工作室裡的物件大多是從哪裡收集而來？
王：很多物件都是從網路上購買的，以二手物居多。我喜歡古老的物品，相對現在的新東西外觀太過簡潔，早期的物品有較特別的設計感。其中甜筒冰淇淋是我最早的道具，2010年的創作需要大量的冰淇淋道具，就買了一個來複製。而櫃子也是2009年創作《宅系列》時開始使用的，一直使用到現在。

非：在進行攝影創作時，大概會有哪些過程呢？
王：會搭建場景，有時是一面牆、有時是三面，接著模特兒到來，現場也會和造型師一起合作。以去年的《Color Bar》系列為例，人體彩繪完成之後，會有攝影棚燈加入，我會在現場指導拍攝。大概會從早上十點、十一點開始，結束時間最早是晚上八、九點，最晚則是到隔天的五點鐘。其實人體彩繪是最花時間的部分，有一位彩繪格子紋的模特兒，是由我在她身體貼上好幾條膠帶，再塗色而成，費了很久的時間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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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在您的攝影作品裡，常看到模特兒靈活跳躍的身影，這是如何辦到的呢？
王：一開始我都找舞蹈系的人當模特兒，那些動作對她們而言很容易。但後期我會找素人，沒有拍攝經驗的最好，肢體更自然，不會刻意去做特殊表情動作。

並不是每個人都擅長跳躍，我會觀察他們各別的情況。我的方式是，會先讓你自由發揮，比如先跳了幾個動作，然後我會思考，這個空間適合什麼動作，以及模特兒能達到的程度，再去琢磨整體的肢體呈現。我會針對這個動作拍攝很多次，直到所有的細節都完成。一開始要先解決的就是跳躍的動作，到他跳習慣以後、要解決的是臉部表情，再來是頭髮的飄逸感。我們不使用電風扇之類的輔助工具，都是以自然的方式微調。

非：您的創作靈感從何而來？
王：我認為創作還是要從自己的興趣去做嘗試。比如我有在收藏玩具，也會想在創作裡，加入與自身生活的連結。所以就放了很多的玩具，導致整個空間充滿了繽紛感。此外，我在工作室的時候也會上網尋找靈感。

非：您在工作室裡的一天大概是怎麼渡過的呢？
王：大概一整天都在這裡，從網路上找資料，搜尋一些創作的方向，並思考如何運用到作品裡。大約會待到晚上九點、十點，沒有特別分配今天要做的事情，然後依照拍攝日期來決定緊急程度，整理空間並開始塗色。

在創作的時候，其實也不會特別專注。東做一些、西做一些，會很瑣碎…有時在創作的過程當中，我的思考會是混亂的，可能今天想到這部分，隔天則是另外的部份。並不是一開始就想好的，很多時候，我依靠的是自己即時反應的能力，喜歡把自己逼到一個角落，然後再爆發…。

非：請老師多聊聊「逼到角落再爆發」這部分，為我們舉一些例子？
王：每次和模特兒約定好拍攝的時間時，她們問我拍攝的內容時，我都會說，「沒辦法告訴妳，因為我還沒想好。」我習慣在拍攝的前幾個月內，不斷地去思考內容，但沒有明確的畫面產生，現場拍攝時再仔細琢磨。甚至最早在拍攝《宅系列》時，都不會先擬好主題。我和助手與模特兒先約好地點，片場也許就在朋友家裡，我們在現場走繞一圈，也許覺得哪一個房間不錯，直接在現場討論，一起思考最佳方案，並來來回回地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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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回來談工作室的部分。過去您曾使用過哪些工作室呢？您認為最理想的工作室要具備什麼樣的條件？
王：在我還是學生的時候，和七、八個人合租了一個空間，每個人都有一個小角落。在畢業展結束後，有兩三個月的空窗期，在那個空間的小房間裡頭，去買了全開的彩色的紙，將它們拼起來做成背景。那是我第一次以較正式的方式拍人像攝影。

最理想的工作室，是搭捷運或火車能夠抵達的地方。

我上一個工作室位在樹林火車站附近，走過去的路程要十幾分鐘，那是很大的一個空間。我當時想，到火車站起碼還能去接小助手，沒想到他們還是覺得太遠了…對現在的年輕人而言，「坐火車也像是要遠行一般」，他們覺得去台北車站轉車，就好像要郊遊一樣呢。但對我來說，已經是最接近市區的地點了。

非：搬到目前工作室的契機是什麼？
王：其實我從住處騎車到這裡，和到樹林的時間差不多；這裡的租金稍微便宜一些。

一開始，前一處工作室的房東不曉得我的職業，後來和「五月天」的阿信合作展覽（註2），展覽曝光後房東發現我是藝術家，也許他認為展覽的利潤很高，才在合約到期的時候調漲租金。這是我把工作室搬到這裡的契機之一，未來也會在這裡，創作出更多有意思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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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關於藝術創作背後的故事，大概是永遠也講不完的。工作室不同於展場，在這個專屬於藝術家的空間裡，每樣物品的背後，都乘載了許多創作的軌跡。王建揚把年輕世代的生活與幻想化為藝術，看似可愛，卻隱含了對花花世界的獨到觀察。透過這次訪談，我們更能了解他的創作思維—在收與放之間做出精準的拿捏，和對每一處細節的完美追求。

註釋
1.指攝影助理。
2.2011年的「STAY REAL DREAMS一克拉的夢想」當代美學展，由阿信、聶永真、王建揚、不二良、古又文等創作者參展。

王建揚個人網站 http://www.wangchienya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