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肩高加後肩高除以二乘以六分之五。」
這句話其實從我上完第三堂立體裁剪課後,就一直像句咒語印在我腦海裡。想當年就看著長髮的老師歪著頭問著同學們:「你們不是都學過袖子了嗎?連標準袖型的基本公式都記不起來?服裝構成課都在幹嘛?」
其實袖子的構成,在畫成圖的狀態下,長的時候長得很複雜,但變成公式帶入數字,一切豁然開朗,不得不佩服日本文化服裝學院的系統研究公式的透徹。雖然我隨著製版經驗的累積,再加上了解特殊情況的高低斟酌,袖山高對我來說,一直以來都不是一個很難決定的事情。基本上,袖山就是一個三角形,袖山高與袖圍有絕對關係,再遇到多出袖頭彎度的縮縫量,才創造出所謂立體的袖子,也因為袖子跟褲子都是有經過人體側面面積,以袖子來說,就是所謂脇胸寬、前胸寬與後背寬中間的距離,也就是人的厚度,男裝西裝兩片袖的基準線,袖子和褲子常常對完全沒有人體立體概念的初學者來說,是有看卻也沒有懂,但又說不出哪裡不懂,然後問了老師更是一頭霧水。
實話是,那個長髮老師當時把我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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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組立體裁剪課的標準配備,除了人台和教材之外,還有完全按照規定尺寸整燙完成的胚布裁片,並且是在要上課之前,整理完全紗線垂直水平,該抽紗的一定按照規定抽好,該畫的指示線也是標得一絲不苟,然後與打版白報紙一起捲在長畫筒裡。基本上上課的時候,只要把備好的裁片按照順序取出,按照老師的示範,就可以快速操作。可能很多人沒辦法想像,一個立體裁剪初級,需要要求到如此精準。每次上課都神經緊繃,但也因為這些要求、這些神經緊繃,著實也讓我在求學時累積了不少好習慣。
一直以來,我印象最深的,不外乎是我把描版完成的版片攤平給老師檢閱時。她幽幽的問我說,「請問一下,你用的是0.3、0.5還是0.7的自動筆啊?」
我冷靜的說:「老師,是0.5啊。」
老師又幽幽的說,「你第一個裁片有0.3的筆跡,後面接著又有0.5,然後擦過的地方又是0.7。0.3到0.7,差了0.4公分,請問裁剪的人應該對哪條?車縫的人又該以哪條為準?你一件馬甲10條剪接線好了,這樣差了快5公分,根本不同尺碼了。你覺得呢?」
很刺激嗎?那種作業一點細節沒注意就會被退件的緊繃感、被冷冷的拿濕毛巾緩緩抹過臉頰般冷靜的語彙?當下真覺得,每次上這門課,都遭遇每個禮拜的大魔王。因為這樣覺得緊張害怕嗎?其實不然,當年覺得的緊張害怕,現在卻覺得能夠遇到這位恩師(我很幸運遇到的恩師太多了),真是謝天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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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白了,就是一句老話—方圓以成規矩。
這種時候不嚴格,進到業界怎麼知道規矩。服裝是一門藝術,是一門建立在行為意象活動,甚至是所謂自我表達的藝術,但是請不要忘記,歸根究底,為了業績,它是商業,為了量化,它是工業。一件衣服從最開始製版立裁進行開發的開發版本,再進到工廠或放縮的量化版,要經過多少個不同的工作人員。如果對自己連區區的0.3、0.5、0.7,這種基本要求都沒辦法自理,製版隨便,衣服根本就是亂做了。
食衣住行育樂,服裝排第二,這個工業體的龐大與涵蓋層面,遠遠超出你我的想像。上至紗線、毛紡、染色、織造,下至裁剪、車縫、包裝、運送與零售,了解得越多,越深入服裝產業,才會開始正視這個巨大的民生工業體,當初對服裝嚮往的懵懵懂懂,已經是黃粱一夢,映入眼簾的一張張漂亮服裝雜誌照、網紅的最新款It bag、點讚數破錶的穿搭,說穿了只是現代行銷下的產物罷了。
雖然現在已經進入3D和電腦製版的時代,更多的時候需要雙向的溝通與協調,度量衡的一致以及訊息溝通傳遞的方便性,都是缺一不可的。從最根本從小習慣的養成,對我來說,仍舊是非常受用的一項技能。這也大概是為什麼我近期看到有學生的版子破破爛爛,立裁的胚衣亂七八糟,就碎念個不停,如果你有看過Chanel小黑外套的影片,大概可以瞭解,立裁的布版整理好是可以直接代替紙版使用的,我每每矯正這些版子花的時間,比我直接重打還多,再怎麼奔放的創意,再怎麼飛翔的風格,再無比壯麗的花火,沒有規矩,一切就是一閃而過,像泡泡一樣,啵,就消失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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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vv. 責任編輯:Ivana Yang 照片來源:Shutterstock
關於作者: vv.,服裝產業上下多棲的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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