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版畫全集》前蘇富比台灣區董事長衣淑凡與常玉的天鵝之歌 立青文教基金會現代藝術家文獻的序曲

衣淑凡／口述 郭峻宇／整理

我的生命中一無所有，我只是一個畫家。
對於我的作品，我認為毋須賦予任何解釋， 當觀賞我的作品時，應清楚瞭解我所要表達的...只是一個簡單的概念。
— 常玉

1993年，常玉的畫作首次現身國際藝術拍賣市場，而且是在台灣，這個他終究沒能造訪的一隅。台灣蘇富比奉若上賓地將拍賣目錄的封面留給常玉。儘管常玉當時幾乎沒沒無聞，沒人參與競標，衣淑凡只好苦心央求一位好友：「常玉很重要，我保證！」好友欣然同意後，在無對手競爭之下，《五裸女》以400萬台幣落槌成交。

2011年5月30日《五裸女》輾轉來到香港的羅芙奧拍賣會，以港幣128,320,000成交 (約台幣487,616,000)，一舉刷新華人油畫最高成交紀錄，迄今仍穩坐常玉畫作中國際拍賣價之冠。

1989年台北市立美術館《中國-巴黎:旅法畫家回顧展》，是常玉有史以來第一次在美術館中展出；隨後1995年國立歷史博物館《雙玉交輝—常玉與潘玉良 作品展》；以及 2001年常玉百歲紀念大展《鄉關何處:常玉的繪畫藝術》；直到2017年《相思巴黎-常玉展》，才湧現每日幾乎爆滿的參觀人潮，受世人矚目的程度不可同日而語。

這段里程，常玉走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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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衣淑凡在歷史博物館的展品中與常玉第一次接觸。常玉的線條筆觸裡，有著中國傳統文人畫裡的簡約，留白等意象，與西畫的現代主義繪畫，在精神層面上存在一種溝通橋樑，也好似有著一種衝突與掙扎。「這就好像我生長在一個嚴謹傳統的軍人家庭，但是接受西方自由開放的教育一樣。」衣淑凡娓娓道著。兩人一個近40年跨越時空的交響曲，就這樣自然地蔓延開來。

1979年衣淑凡加入蘇富比，1982年成立台北辦公室，1992年開始陸續關於華人西畫的拍賣。1997年《羅勃‧法蘭克之常玉 Robert Frank’s Sanyu》是她服務於蘇富比20年來最後一個拍賣。隔年，羅勃‧法蘭克─世界知名的攝影家，也是常玉生前的摯友─將拍賣所得一半捐贈國立歷史博物館，作為常玉遺作的修復保存之用；另外一半捐贈給美國耶魯大學成立常玉獎學金Sanyu Scholarship Fund，為華人在藝術領域的研究增添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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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淑凡接下來的20年（1997至2017年），則浸淫在研究常玉及其他華人現代西畫藝術家領域，以家族經營的立青文教基金會為基石，擘畫藝術家的網站以及文獻庫。也因為多年來在藝術市場，她深刻地體會到，藝術品價格逐年攀升，但如果欠缺文獻的支持，這個市場是無法永續耕耘的。

曾經，沒有很久以前，藝術品的售價甚至可以簡化到以藝術家的畫作尺寸為依準的公式，其他都引不起任何的 關注，就跟買名牌精品一樣。然而，收藏家收購藝術品是不可能虛擲千金而不知所以然的，無論是藝術家身處的時代歷史背景、生平、乃至於囊括所有作品都令人好奇求知若渴，沿革所產生的深度，超越數字的價值，也讓藝術作品更為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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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說來，圖錄全集（catalogue raisonné）的重要性不言可喻。不論是藝術家完整的作品、展覽、出版的紀錄、作品經手的歷史等等，都是重要的研究資源。在西方藝術史中，藝術家的圖錄全集實屬平常，但在亞洲仍然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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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常玉版畫全集》付梓，第四集，也是常玉圖錄全集的最後一本，收錄42幅常玉版畫，多半是未曾見世的作品。衣淑凡心滿意足地說，「常玉全系列作品集包含2001年的《常玉油畫全集》、 2011年《常玉油畫全集》第二冊(含雕塑)、2015年《常玉素描與水彩全集》，並以本書作結。常玉的版畫在我心中一直有個很特別的地位，對我來說，它們的質樸與對隱私的堅持，完全濃縮了常玉的精神。我何其有幸能夠透過自己的研究，盡可能完整地呈現常玉的藝術與生平，也希望我的努力能夠無愧於常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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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30年代早期，常玉是唯一一位創作西式版畫的中國藝術家。版畫的雕刻概念與技法，對他來說本來就不陌生，自幼父親指導學習中國傳統印璽篆刻，再加上常玉許多 1930年代的油畫都帶有刻畫的紋飾或點綴，以類似漆雕的工藝，藉由鈍器在未乾的油彩的表面刻畫圖案而露出下面的油彩。書法、篆刻以及漆器剔刻的背景，融合出一股難得的韻味透過流暢的線條融入版畫當中，也看到常玉對簡單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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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歷史紀錄不曾懈怠過，常玉的史料，在立青文教基金會的同事協助之下，衣淑凡要挑戰兩個長期以來可能誤以為真的課題，一個是關於常玉的出生年，另外一個是1964年常玉沒有返台展覽的原因（註）。抽絲剝繭地辯證，如果沒有毅力與堅持是沒有辦法有任何收穫的，立青文教基金是一群偵探，蒐集足夠事證的鳳毛麟角，才能勾勒出一個藝術家更清晰、更精準的面貌，像是拼圖，拼湊出真相。 （註：「‧‧‧因為一趟埃及行，當時中華民國已和埃及斷交，常玉一時誤信以為到中共大使館還中華人命共和國護照，回到巴黎即可取回中華民國護照，在當時的政治氛圍下卻來臺無望‧‧‧」摘錄自《相思巴黎 常玉展》國立歷史博物館出版， p.19-p.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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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青文教基金會建置藝術家網站，提供給學者、學子、還有藝術愛好者、收藏家 免費而且質量完整的資料庫。未來如同2011年上線的常玉網站 ，已故的旅法華人藝術家潘玉良、熊秉明、龎薰琹、丁衍庸、謝景蘭等人的文獻資料都會陸續無償地分享在網路上。 基金會將聚焦1979年以前較難蒐集的相關文獻，大時代裡藝術家蓬勃的生命力，豐富著每一次挖掘的過程，期盼能夠建置如法國國立文獻典章學院（Ecole Nationale des Chartes）豐富的資料，突破時空還 有語言上的隔閡，貢獻藝術研究，號召更多的共鳴，瞭解到文獻庫所扮演的重要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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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Photo：立青文教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