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中的台灣時尚產業】知識不足,眼高手低又亂無章法!如何拯救台灣時尚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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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莊國琳
台灣宜蘭人,跨領域工作者。從小在單親媽媽的裁縫機底下長大,曾協助台灣服裝設計師古又文及陳劭彥登上國際時尚舞台。踏入時尚圈之前,在藝術界打滾多年。在琉璃工房工作期間深受執行長張毅說過的一句話:「只有文化,才有尊嚴!」影響,對文化保存與推廣存著使命感。在大趨勢畫廊工作時,協助當代藝術家如李再鈐、莊普、吳天章、陳界仁等相關展覽策劃及作品銷售推廣,對藝術的廣度、深度以及藝術市場有更全面的了解。

具有商學、媒體研究及藝術設計的學術背景。曾與攝影前輩謝震隆、翁庭華學習傳統攝影及暗房,喜歡庶民文化的生命力,懷念小時候在戲棚下觀看野台布袋戲及歌仔戲並且吃著把噗的童年。英國留學期間為欣賞英超聯賽 (FA Cup),在南安普敦足球俱樂部球場擔任清潔人員。

專長:藝術與時尚策展、時尚藝術經紀、文化研究及文化政策研究、跨領域合作、品牌管理與整合行銷、傳統及當代攝影。


缺乏舞台的台灣時尚模特兒
一般人可能不太知道,許多台灣模特兒已經在國際時尚舞台嶄露頭角,例如女模金禧、唐熒霜(Gia Tang)、蔡宜樺、吳宜樺(I-Hua Wu)、黃季勻(Giwa Huang)、李晨華、徐晨軒,另外像蕭堯、吳明真、男模的張紘齊、許毓哲、杜威,近期也積極向國際發展。他們不僅在四大時裝週登台,有幾位更登上具指標性的國際模特兒網站Models.com。另外像徐蔚晴、陳雨諾、賴孟諭等人,也很有在國際時尚舞台被看見的潛力。

金禧到法國發展第一季便登上Maison Martin Margiela巴黎時裝週的大秀,之後吳宜樺被選為知名美妝品牌Maybelline的全球代言人,去年更參與美國內衣品牌維多利亞的秘密(Victoria’s Secret)的上海秀超模試鏡。旅美的蔡宜樺是Maybelline美國區代言人;唐熒霜先後拍攝了Armani Jeans 2014春夏全球廣告及Armani Code香水全球廣告;黃季勻則是在2015年闖進Models.com的New Faces(新面孔)前50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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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令台灣時尚界的振奮之事,一般民眾、政府官員及廠商知道的並不多,也不了解其意義。一般人對模特兒的印象,泰半停留在像是林志玲、隋棠、許瑋甯、彭于晏、溫昇豪等模特兒出身的藝人。對模特兒經紀公司,也只知道「凱渥」和「伊林」,而對常與獨立設計師合作的「風暴」、「Lo-Wen」、「霏訊」等卻沒什麼概念。缺乏國際時尚產業知識,加上甚少有國際媒體主動報導台灣時尚的動態,業界前輩因此戲稱台灣是時尚沙漠,就算看到真的綠洲,也只會把它當成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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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對於中國大陸,台灣對專業模特兒的重視根本不值一提。近年來中國超模輩出,如杜鵑、劉雯、何穗、奚夢瑤、秦舒培、雎曉雯、李靜雯等。其中原因除了國際精品品牌重視中國市場,希望透過中國超模吸引媒體及消費者外,另一個重要因素是中國不管政府或民眾,都了解超模可以提升國家形象、拉抬本土時尚品牌。這也就是為何維多利亞的秘密會在上海秀找來7位中國超模,而奚夢瑤一摔,原本不知道維密秀是什麼的中國老百姓,就全都知道了。

許多中國超模,都是走Louis Vuitton、Gucci、Burberry、Dior等國際知名品牌的大秀,而當他們走過這些品牌的秀,形象也就和時尚精品劃上等號了。中國媒體因此常透過這些國際超模,來行銷中國獨立設計師,這對推廣中國品牌到國際市場有極大的助益。而這些看不到的無形價值與品牌行銷力,某些程度也有政府及國家企業在背後大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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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品牌偏好外模,台灣也一直沒有國際時裝週,即使有台北魅力展(Taipei in Style,簡稱TIS),也因政府不重視,可運用經費相當少。在國際時裝週,品牌找模特兒是筆不小費用,紡拓會熱心地透過找台灣本土模特兒公司半贊助的方式來解決設計師參展經費不足問題,模特兒經紀公司也是用很便宜的價格接下,也因為這樣,每季TIS台北魅力展單一場次的秀只會看見單一本土模特兒公司登台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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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大時裝週、甚至東京、首爾、上海時裝週,都是品牌各自挑選適合的模特兒,像倫敦時裝週因為官方日程(On Schedule)及非官方日程(Off Schedule)同時進行,模特兒需求量相當龐大。品牌須另外自付模特兒費用,而英國時尚協會(British Fashion Council,簡稱BFC)為保護新銳設計師品牌,施行一種保護機制,像是品牌成立1到3年,模特兒是一種費用,3至5年是一種費用,5到7年是另一種費用。

除了在地的模特兒經紀公司外,許多國外獨立經紀人都會帶來配合的模特兒到倫敦,甚至很多海外模特兒會在時裝週前自己丟模特兒卡(以下簡稱Model卡)給當地的經紀公司。

當伊林承接台北魅力展的其中一場秀,凱渥、風暴、Lo-Wen、霏訊等旗下的本土模特兒就不會出現在該場秀;若某場秀是由凱渥接下,那麼那場秀同樣就不會出現伊林、風暴、Lo-Wen、霏訊等本土模,外模則不受限制。試問,台灣優秀的本土模特兒若無法在台灣最大的台北魅力展同台,精彩度會不會有差別?只能怪我們的政府對時尚產業一直沒有認真看待,也不了解其影響力。

此外,台北魅力展無法像四大時裝週或其它時裝週一樣,爭取像是賓士汽車(Mercedes-Benz)、DHL快遞、沃達豐電信(Vodaphone)、亞馬遜(Amazon)等知名國際企業來冠名贊助,據悉原因出在紡拓會是財團法人,又有法規限制,只能每年在極缺經費的情況下,用紡織帶領時尚,勉強籌辦起來,成效又怎麼可能會好?

編按:紡拓會台北魅力展承辦人員表示,該展是專業服飾展覽平台,報名辦理服裝秀的廠商,必須自行安排模特兒走秀事宜,雖然不論國內外大小經紀公司都會去電紡拓會,希望透過他們的推薦,讓自家模特兒有走秀亮相的機會,但為避免廠商對於這類詢問應接不暇,因此紡拓會一律在展前說明會時,才會將辦秀的品牌場次資訊,統一公布在官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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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兒光鮮亮麗的外表,常有看不見的黑暗面與辛苦面
由於國內缺乏大型舞台,看似光鮮亮麗的工作卻難以溫飽,除非成名,否則接案不固定。和新銳設計師困境相同,許多模特兒想出國發展,卻常發生被國外模特兒公司欺騙情況,曾聽一位近期到國際時裝週發展的女模特兒說,她之前就在紐約遇到經紀公司欠她約新台幣20多萬薪水,討不回。她說,國外不良經紀公司最喜歡欺負這種獨自丟Model卡的他國家模特兒,因為他們沒有母經紀公司(mother agency)保護。

她也曾聽過2位台灣模特兒發生慘劇,這2位模特兒也是自己丟Model卡找國際經紀公司合作,該公司以申辦工作簽為由,要求他們先支付新台幣10萬元,結果,錢被騙,人也沒去成,最後退出模特兒行列。所以詐騙,不是台灣特有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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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模特兒慘遭性侵,不良經紀公司要求和廠商伴遊及飯局情況時有所聞,夏天要穿厚重冬裝工作、冬天反之,工作常要憋尿,工作人員放飯,也因上了妝常不敢吃,戶外要忍受蚊蟲叮咬,T台上被要求穿上極不人道的超高鞋跟設計,不慎跌倒影像常淪為娛樂媒體及鄉民嘲諷對象。經紀人又不時面對廠商壓低價碼,模特兒甚至怕被經紀公司冷凍,不敢和公司有過多要求等等,去年一名14歲俄國模特兒在中國疑似因工作過勞死亡,新聞報導,死前一直喊:「媽媽、我好餓」,看了令人心酸。

模特兒的工作並不是一般民眾所認為每天都揹名牌包,派對玩不盡,吃喝玩樂、紙醉金迷。看過法國名模Manon Leloup的紀錄片《Speaking Dolls》,就會知道模特兒行業不為人知的黑暗面。台灣沒有模特兒工會,也沒有英國時尚協會這種大型單位,可以制定規範保護被廠商欺壓的Model。

很多條件很好的新晉模特兒,面對現實考驗,很容易就放棄退出。專業模特兒和設計師一樣需要政府扶植,國際超模的影響力,有時甚至贏過設計師及藝人。

美妝-長期被忽視的另一個時尚核心
時尚產業核心,除了核心時尚設計(Core Fashion Design)之外,還有美妝(Beauty)。在英國,美妝指的是化妝品(Cosmetics)、髮品(Hair Products)及香水(Perfume)三者。美妝的商機可以相當龐大,光一支香奈兒經典香水No.5,就不知流傳多久。香水在西方文化中象徵高貴優雅,是各大精品搶攻的市場,像吳季剛(Jason Wu)去年便推出個人品牌的第一款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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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時裝週一直是彩妝、美髮、香水的重要曝光平台,像首爾時裝週最特別地方,最大贊助商是K-Beauty韓國彩妝品牌Hera。首爾時裝週就是直接冠名為Hera Seoul Fashion Week,Hera今年的全球代言人是韓星全智賢。之前亦曾找金泰希,代言費用是一年十億韓元(約三千四百萬元台幣),而且一次簽約就是5年,共一億七千萬元台幣。許多品牌透過贊助在時裝週上行銷新品,男女模特兒展現的不只是新款的時裝,還有他們臉上繽紛的魔力彩妝。秀場內名人身上散發的香氛,也為活動增添神秘高貴的氣息。這些其實都是美妝的商機,是時尚的另一個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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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工一直是台灣的強項,國內也有不少國際彩妝、美髮品牌的代工廠,但美妝在台灣甚少與時尚結合。目前許多代工廠都有自創品牌,但走的多是平價或文創路線,並非朝成為Maybelline、M.A.C、L’Oréal、VS沙宣這種高級時尚品牌之路邁進。由於政府單位缺乏核心時尚的概念,台灣的美妝幾乎是自成一局,品牌也傾向發展民生消費版而非時尚版。或許在今年新舉辦的台北時裝週,本土美妝品牌可以學習本土品牌City Color透過贊助來曝光、提昇品牌形象。City Color曾贊助紐約時裝週官方活動,並支持設計師周裕穎參加紐約時裝週,這種模式值得想拓展國際市場的本土美妝品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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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視為工人的專業彩妝師與髮型設計師
美妝中的化妝品和髮品,必須透過彩妝師(Make-up Artist)與髮型師(Hairstyle Artist)的雙手去施展魔法。每季四大時裝週上百個品牌的後台,都可以看到優秀的彩妝及髮型團隊參與。在外國,彩妝師和髮型師是藝術家,大牌明星及名人搶著找他們合作,地位相當崇高,但在台灣,專業彩妝師與髮型師經常被視為工人或工匠。

台灣一般人對彩妝師的印象,還停留在新娘秘書。早期成績不好的小孩,家長會讓他們去傳統美髮店當學徒,希望有一技之長。美髮從業人社會地位偏低,被稱為髮姐、剃頭的、做頭毛的(台語),而非設計師。相反地,四大時裝週的國際媒體焦點,除了服裝設計的趨勢報導外,彩妝與髮型亦是討論重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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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時裝週彩妝與髮型團隊的運作生態
參加四大時裝週的各品牌,都會自己找彩妝與髮型團隊合作。彩妝與髮型團隊分別由主彩妝師(Key Make-up Artist/Lead Make-up Artist)與主髮型師(Key Hairstylist/Lead Hairstylist)帶領。這些團隊有些是來自大型彩妝公司、大型髮型公司,有些則是由專業的自由工作者(Freelancer)臨時組隊。他們負責和服裝設計師、造型師及秀導溝通,創造出品牌想要呈現的風格。

四大時裝週的品牌Key Make-up Artist(或Lead Make-up Artist),台灣非時尚產業的媒體,因缺乏產業知識,簡化譯成「某時裝週首席彩妝師」,這其實有所偏誤,應該翻譯成「某時裝週某品牌主彩妝師」較正確。同樣地,Key Hairstylist(或Lead Hairstylist)也不適合翻譯成首席髮型設計師,應該翻譯成主髮型師才是,就像Key Visual,在業界翻譯為主視覺。首席的英文是Chief,例如首席代表Chief Representative、首席法官Chief Judge、首席檢察官Chief Inspector等。首席彩妝師(Chief Make-up Artist)還有首席髮型師(Chief Hairdresser)是電影團隊才會使用,並不用於四大官方時裝週。

若Key Make-up Artist譯為某時裝週首席彩妝師,會讓不了解情況的人誤以為此人負責指揮整個時裝週所有的彩妝團隊。Key Hairstylist也是同樣的道理。在實務上,時裝週裡的妝髮團隊彼此並不相互干涉,因此為避免爭議與衝突,各大時裝週並不會出現首席彩妝師(Chief Make-up Artist)或首席髮型師(Chief Hairstylist)這些字眼。

四大時裝週的官方日程走秀,不會只和單一彩妝或髮型團隊合作,而是會有幾十個彩妝美髮團隊,分別在不同品牌的後台工作。因此一個時裝週會有幾十個主彩妝師和主髮型師。因為人力有限,有些團隊更是只接大品牌,新銳品牌完全不想碰,這種情況和某些大公關公司,完全不想接小設計師品牌的道理相同。

紐約時裝週的各品牌如王大仁(Alexander Wang)、吳季剛(Jason Wu)、維多利亞貝克漢(Victoria Beckham)、Marc Jacobs、Michael Kors等,都有自己的妝髮團隊;巴黎時裝週的LV、Dior、夏姿;倫敦時裝週的Alexander McQueen、Burberry、J.W. Anderson;米蘭時裝週的Versace、Giorgio Armani也是如此,不同品牌的團隊不會互相指揮。事實上,能夠在四大官方時裝週後台工作,尤其替國際知名品牌服務,即使不是Key或Lead,能成為品牌團隊成員,要有一定實力,要成為國際精品的Key或Lead,更是萬中選一,須累積豐富經驗及代表作品。

有些年輕朋友問,如何才看得到這些國外大師的作品,他們想學習。其實不難,網路是最好的百科全書,透過Google,輸入品牌英文名,同時加上Fashion Week及Key/Lead Makeup Artist或Key/Lead Hairstylist等關鍵字,透過複合搜尋,都找得到。

國外不少坊間短期課程之彩妝及美髮專門學院,常與時裝週合作後台實習。例如倫敦的Academy of Freelance Makeup London(AOFM),便與四大時裝週、東京時裝週、杜拜時裝週、莫斯科時裝週及柏林時裝週合作。另一所知名的Aveda Institute,亦開設時裝週後台實習workshop工作坊,只要透過Aveda官方網站報名,便有機會以學員身份,和Aveda團隊正式成員在紐約時裝週後台一起工作,參與實習,費用須另外繳交。此外像The London School of Make Up、London Beauty Artist、The London Hair Academy,也有和倫敦時裝週合作後台實習。

以學員身份在時裝週後台實習的workshop課程,在歐美蠻常見,許多單位更以此作為重要的招生宣傳,學員主要與官方日程活動(On Schedule)的新銳品牌或非官方日程活動(Off Schedule)合作為主。有時候一些後台彩妝品贊助商,會臨時組隊,讓自家彩妝師參與,因此在某些品牌後台,會同時出現兩個彩妝或兩個髮型設計團隊,原因在此。不管是實習或贊助商派出之團隊,須接受品牌自聘的主要妝髮團隊之Key或Lead之工作指令,完成後,亦須讓品牌自聘的妝髮團隊之Key或Lead檢視及調整,確認後模特兒才能上到伸展台。

知名彩妝大師Pat McGrath:「任何事都是時尚,不只彩妝,時尚就是文化。」

台灣非時尚媒體會對Key或Lead在翻譯上產生誤解,或許是因為有些規模較小的區域型時裝週或四大時裝週非官方活動,因場次少加上缺乏經費,的確會出現某個彩妝及髮型團隊獨家贊助的情況,例如倫敦時裝週的非官方日程的獨立秀展Fashion Scout,髮型設計就由Toni & Guy全權負責,彩妝工作則全交給Lan Nguyen-Grealis所帶領的彩妝團隊打造。加上台灣絕大多數人對時尚產業的運作完全陌生,才會有這樣的翻譯認知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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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度不等同品牌力、好設計不等同好產品
在當代產業環境裡,時尚產業是團隊工作,設計師只是其中一部份。好設計不等於好品牌,也不等於好產品。專業模特兒、造型師、平面設計師、彩妝髮型師、攝影、打樣、打版、行銷、公關、廣告、通路、財務、人資、材料、製造等,都是打造成功品牌不可缺的因子。就如同一位好導演的作品,是一群優秀的團隊成就而來的。但因為媒體效應,時尚產業有時就像娛樂產業一樣,光鮮亮麗容易讓人迷失,有些年輕設計師或創意工作者,在成名後,沖昏頭,忘記一山還有一山高。有人則是為成名或利益而走偏門;只能說,社會病了,他們也跟著生病了。

設計系畢業生人數大爆炸,很多人一畢業便自創品牌,造成台灣設計師品牌多如過江之鯽。有人戲稱自創品牌好像變成只要你敢把Logo放在衣服上,門檻實在不高!但十年、二十年後,真能存活下來的卻少之又少。

很多設計師懂設計,但不知如何做生意,甚至連會計三表都不知道(註:會計三表是資產負債表、損益表和現金流量表)。有些即使了解如何做生意,也不知道如何透過團隊做生意,個人主義色彩濃厚。其實台灣現階段最缺的,是擁有操作國際時尚市場經驗的專業經理人及國際行銷人才,畢竟國際和國內市場,是完全不同的領域。在台灣沒沒無名,不代表不能在國際闖出名聲;同樣地,在國際沒有知名度,也不代表在台灣市場就賣不好!有些人選擇先在台灣市場學習如何做生意,打穩基礎再進軍國際,追求國際知名度。就像竇騰璜與張李玉菁,還有年輕一代的李倍,他們都是先在台灣練兵,學習如何和商場與消費者做時尚生意。這兩者沒有高下之分,畢竟每個人的背景及訴求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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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度」不等同「品牌力」,有名氣不代表產品會賣得好。產品要受歡迎,常要靠宣傳包裝和生意頭腦。離職的紡拓會同仁曾表示,很多設計師真的不會做生意!想要進軍國際市場,但當紡拓會真的把國外買家帶到他們的攤位前,卻事前準備不足,連產品清單(Linesheet)都沒準備,批發跟零售的報價也不清楚,甚至連FOB及CIF也不了解,令買家頻頻搖頭。

註:FOB是船上交貨(Free on Broad)的簡稱,表示賣方將貨物交到出口港海洋輪船上,責任即告解除,此後的費用與風險均由買方負擔。CIF則是成本、保險加運費(Cost, Insurance  and  Freight)的簡稱,表示賣方必須負擔成本、海上運輸保險、運費。

此外,不少設計師在人力及資金都不足的情況下,就急著創副牌,很多買家也直言,主牌都做不好了,創副牌只是添加經營風險。根據這位前紡拓會同仁的說法,許多國外買家來台灣看過後得到的印象,雖然有不少令人驚艷的作品,但多數商品化程度不足、作工不夠細緻,而且普遍價格偏高,買家難下手,反思這些的評價,試問,當買家大老遠花時間到台灣,只花半天就能看完展覽,看完後又買不到他們要的產品,再加上展覽質感及氛圍完全不對,下次他們還會想再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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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有一個特色,在國外發表或得獎,媒體會稱他們為台灣之光,但大家似乎不了解什麼秀展或比賽才具影響力。設計師得獎無數,不表示他們適合自創品牌。而好的品牌,像Apple的iPhone,也不會以得獎來宣傳。但在台灣,得獎與否對創立品牌似乎是最重要的事,政府補助也常以誰的知名度大,當作最重要參考指標。

就如名廚江振誠日前接受遠見雜誌專訪提到:「我發現不少年輕人一窩蜂選填餐飲科、爭先恐後投入餐飲業,但各大專院校、政府單位卻只卯足全力訓練年輕人出國比賽拿金牌,回台灣就變金牌廚師,卻忽略教導他們應該腳踏實地鍛鍊好自己的能力。」他說:「不是為國爭光不好而是不能只教孩子賭博,中獎的話一夜之間鹹魚翻身。」

學校和政府一味鼓勵大家去做「第一」,但很少教大家做「唯一」。第一很容易消失,唯一才可能永久生存。當下全球時尚設計競賽五花八門,冠軍設計師多如牛毛,然而即使是LVMH Prize的首屆冠軍Thomas Tait,也停止發表系列了,可見知名度再高,甚至有LVMH集團資源及優渥的獎金加持,設計師若無法做出滿足消費者的產品,就等著市場淘汰。現在時空環境,不可能只是設計師說了算,消費者和市場機制才是關鍵。

不少設計師摸不清這個遊戲機制,不理會消費者在想什麼,也不了解消費者文化(Consumer Culture),以為理解消費者文化就是一窩蜂迎合市場,只覺得消費者應該要了解他們的設計理念,產品賣不好,便歸究消費者不懂。全球每天都有新的設計師品牌出現,這麼多的品牌,再加上自媒體多樣的訊息,不少設計師似乎沒有想清楚,消費者真的有空好好靜下來欣賞你的設計理念嗎?國際重量級時尚評論家蘇西曼奇斯(Suzy Menkes)便曾說:「我試圖關注所有年輕設計師,但這很難。」這個市場真的需要這麼多品牌嗎?設計師不是藝術家,藝術市場自有收藏的運作機制;設計師更不是明星藝人,設計師最大的本份,是把產品做好,學習如何做生意,花時間去了解市場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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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裝週On Schedule和Off Schedule的意義
時裝週分官方日程(On Schedule)和非官方日程(Off Schedule),很多人分不清差別,On Schedule才是時裝週官方正式活動,Off Schedule指的是在時裝週舉辦期間(During Fashion Week),另有單位舉辦活動,不少單位真心想幫助設計師搭建另一舞台,質感也很不錯,有的想趁機靠辦活動賺錢,後者在紐約其實不少。另外也有不少設計師,選擇退出On Schedule,自辦活動。而媒體在報導設計師去國外發表時,也常把兩者混為一談,台灣時尚設計感覺很有國際競爭力。

但其實相較於中國和韓國,台灣登上四大時裝週官方日程的單一品牌,目前只有夏姿(Shiatzy Chen)、陳劭彥(Shao Yen)、黃薇(Jamie Wei Huang)、周裕穎(Just in Case;Just in XX)、江奕勳(Angus Chiang),真的不多。他們的發表形式有數位展演(Digital Presentation)、展演(Presentation)以及服裝秀等。四大時裝週官方日程是時尚最高殿堂,想進入就像棒球要打進大聯盟一樣,挑戰很多。不了解這個意義,對台灣時尚的國際競爭力而言是個警訊。

但是進入官方日程,就真的比較厲害嗎?有人質疑紐約時裝週官方日程好像砸錢就可以進去,中國天貓商城可以舉辦China Day(中國日),另外還有韓國的Concept Korea(概念韓國)、香港的Fashion Hong Kong(時尚香港),以及紡拓會與日、韓、香港合辦的Asia Fashion Collection(亞洲時尚系列)等,都曾進入紐約時裝週。這些用政府經費和名義舉辦的活動,要進入紐約時裝週官方日程的審查不像單一品牌那麼嚴格。此外,原本紐約時裝週非官方獨立秀展Nolcha Shows中的一些活動,及另一個官方活動First Stage的Global Fashion Collective今年也被放進官方日程;也因為這樣,不少人認為官方的紐約時裝週似乎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具指標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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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紐約時裝週裡的On schedule(官方日程)及 Off schedule(非官方日程)相當多,包含The Shows、First Stage、Epson Digital Couture、Art Hearts Fashion、CAAFD、Nolcha Shows、Style Fashion Week等等。這不僅讓時裝週品質參差不齊,也因為大家都用NYFW的名義來宣傳,光單一季紐約時裝週,官方與非官方的動態秀,合計高達500多場,也因此常有烏龍事件發生;甚至在2017春夏,由於日程實在是太亂了,主辦單位美國時尚設計師協會(Council of Fashion Designers of America,CFDA)不得出面澄清,在日程表上特別註明「The Official New York Fashion Week Schedule」。這種情況在其它三大時裝週似乎都看不到。

註:美國時尚設計師協會CFDA(Council of Fashion Designers of America)是主要負責紐約時裝週品牌發表會時間調度的主要單位,他們的任務是為確保新秀發表會的時間不會重疊,每次要負責近300個品牌的行程安排。每一次的時裝週CFDA都會依據各品牌的知名度及資歷表現,進行日程調整。至於紐約時裝週的活動辦理從2001年開始便由美國娛樂、體育業龍頭的IMG執行。IMG承辦權是從CFDA購得。

有人因此嘲諷說,紐約時裝週一定很缺錢,因為官方日程放那多活動似乎就是為了搶錢。相較之下,倫敦及巴黎時裝週日程就都是單一品牌活動。但不論如何,在任何時裝週要以單一品牌進入官方日程,都非常不容易,主辦單位要先審查品牌過往的資歷,也會評估未來的商業潛力,倫敦時裝週更要求,若要進入官方日程,品牌要在倫敦有銷售點(Stockist),而且不能是品牌的自營通路。紐約時裝週的策略是透過國際交流變得更加全球化,面對全球經濟不景氣加上快時尚的衝擊,每個時裝週在考量不同訴求之餘,面對產業鉅變都有自己的應對策略及模式。

近年來,活動混亂加上快時尚的衝擊,Tommy Hilfiger、王大仁(Alexander Wang)、Victoria Beckham、Public School等大品牌都選擇退出官方的紐約時裝週自行舉辦活動,也讓很多專家質疑紐約時裝週的影響力。但這些品牌之所以可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已經有自己的號召力,沒有影響力的品牌,想自己辦秀,還是得三思而行。

大品牌退出官方日程,也讓愈來愈多中國品牌有機會進入紐約時裝週,2017秋冬進入的華人品牌便有高達13個,為四大時裝週之冠,很多品牌希望藉由紐約時裝週的名義,讓自己的產品在中國市場能有好的宣傳利基。

一般消費者甚至是非時尚媒體,對時裝週沒有研究,只能湊熱鬧,分不清什麼是官方活動,什麼是有質感的秀場,以及什麼是一票難求的大秀。好像只要在時裝週期間舉辦,就是等於登上時裝週,這樣的誤解,加上傳統上許多人台灣人把時尚視為可有可無、奢侈浪費的象徵,對台灣時尚產業的發展相當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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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華浪費的印象讓節儉的台灣一般老百姓認為時尚產業可有可無
時尚就是奢侈品刻板印象,與台灣富裕階層經常背著幾十萬的包包、穿著數十萬元禮服、戴著百萬珠寶和名錶在媒體前曝光有關。相較之下,社會上許多人連支付勞健保都有困難,相對剝奪感加上某些名人的負面新聞,很容易讓人覺得時尚是有錢人的產業,加深時尚等於奢侈浪費的負面印象。

不少前輩反應,有些新銳設計師對外喊窮,希望政府支持,但私下穿戴的名牌產品卻一直換,還常到昂貴的餐廳或商店消費、三不五時出國旅遊,這和前輩們所認知的辛苦創業有很大的落差。像竇騰璜曾在《BeautiMode創意生活風格網》的採訪說過一段話,值得大家省思,他說:「其實經常有媒體或新銳設計師問我這個問題,新銳設計師最大的問題確實是在財力,但每次都發現他們當中很多人都全身名牌,害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另外台灣教育環境,教導大家勤儉持家,這種反差形象自然很難得到民眾聲援,時尚產業對大眾來說,也就是可有可無。

但其實,奢侈品並不是時尚的全部,這也是快時尚會崛起的原因。講求形塑更美好的生活氣息,在台灣甚少有人談論,這十分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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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全面性的時尚產業問題,政府必須成立時尚產業中介組織
台灣時尚產業不論在產、官、學都有不小的問題,例如工廠外移,許多留在台灣的工廠不願接小單、技職學校大量被合併、年輕人多半只想當頭銜好聽的設計師,不想做辛苦的打版裁縫,使得打版師及裁縫師出現嚴重斷層等。另外,國外時尚高等教育的師資,許多都是從業界出身,對品牌經營及產業脈絡都相當瞭解,這與台灣的老師們多半只待過學界的差異不小。

此外,時尚教育政策究竟要由哪個部會負責?是教育部?經濟部紡拓會?還是文化部?還是三者皆非?再者,台灣的模特兒、時尚攝影、媒體、以及另一個時尚核心美妝,到底要由什麼單位負責引領整合,也都不清楚。這些是台灣時尚產業點、線、面三個層面嚴重失衡的結果。

今年,在眾人千呼萬喚下,文化部終於帶頭公開招標舉辦台北時裝週,希望能為台灣時尚產業搭起國際橋樑。然而,競標必定有輸有贏,雖然是各憑本事,卻也可能會使時尚界分裂。

此外,台北魅力展與台北時裝週要如何整合,也是必須解決的問題。先前的文章提過,台灣文創產業的主管機關分別有由文化部、經濟部,和內政部三個部會,且每個部會都要受立法院文創產業的KPI檢核,因此經常互別苗頭,各自舉辦大型活動來製造媒體效益和銷售產值。這也導致經濟部有台灣設計展,文化部有台灣文博會,兩大活動都是以文創之名舉辦,不僅參展的廠商重複,報導的媒體和觀眾也是同一批人,而因為經費和時間分散,能邀來的國際買家和媒體就非常有限,大型博覽會變成只能放煙火給民眾看!這也是台灣文創產值,一直無法提升的最重要原因。

個人覺得TIS台北魅力展推動時尚產業的過渡時期任務,可以告一段落,建議可以和另一個重要的TITAS展合併,讓紡拓會全力拓展台灣的紡織,TITAS也可以在展內舉辦機能型布料動態秀,這或許是未來可以思考的方向。

台北魅力展和台北時裝週的經費、活動性質重複,其實是台灣文創產業多頭馬車的縮影。台北魅力展最大的問題是經費不足,以及紡拓會專長的紡織行銷,與時尚產業的需求有所差異。除了先前提過本土模特兒公司只能有一間能在台北魅力展單一場次登台的情況外,為了行銷紡織品,寢具、布料也會一起放在設計師產品的Showroom展出。更別說像是走秀前官員致詞、有人拿著麥克風在T台上介紹品牌、甚至幾乎每場秀都會有粉絲親友或安排工作人員上T台獻花並且合照,頻率之高,大家似乎忘了這是高端時尚秀,不是餐廳秀,環視四大時裝週,實屬罕見,這些在國外專業時尚人士眼裡,都相當尷尬。時尚評論家Suzy Menkes不也曾說:If fashion is for everyone, is it fashion? 意思是說,「時尚若是為討好所有人,那它還是時尚嗎? 」。

台北魅力展國際招商能力不夠,也導致國際買家來台灣只能看到台灣設計師的服裝,無法像國際時裝週一樣一次飽覽全球設計師的作品。在預算有限的情況下,買家當然優先選擇去國際時裝週,而不會特地來台灣採購。如此也讓指標性的國際媒體如《Style.com》、《WWD》、《Vogue》、《BoF》等,從未主動報導過台北魅力展。相反地,首爾、東京、上海等區域性型時裝週,這些媒體就會特別報導,而且除了報導服裝秀,還會有Street Style及妝髮趨勢的分析。台北魅力展沒辦法得到國際媒體關注,自然就沒有國外的讀者會關心台灣的時尚趨勢,低落的國際能見度注定了失敗的命運。

另外,經費規模達16億的《時尚產業與影視音產業整合旗艦計畫》,成敗關鍵在於如何利用在台灣在亞洲頗具影響力的影視音產業,來帶動在時尚產業。要達到這個目標,需要有影視音產業的關鍵人物來協助整合。韓國時尚產業一開始也是面臨要如何透過K-Pop來帶領K-Fashion,台灣時尚產業在未來也是如此,這是一個不小的課題。

目前台北時裝週雖然是文化部撥經費辦理,但時尚產業還是由經濟部管轄,時裝週也不是解決一切問題的萬靈丹。要拯救台灣的時尚產業,唯有讓時尚從經濟部回歸文化部,並建立像英國時尚協會那樣超然中立的專門單位,來整合產官學、推動國際交流,全面性地發現、解決產業的問題。只有如此,才可能將迷航中的台灣時尚產業,重新導入正確的航道,否則即使重新出發,也只是另一艘即將沉沒的鐵達尼號而已。

責任編輯:Jane Tsao、Ivana Yang
資料來源:Oxford Econom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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