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台灣年輕情侶劉宸君與梁聖岳至尼泊爾健行,卻因當季罕見的大雪而受困於隱密的溪谷岩洞,當梁聖岳在受困第47天獲救時,劉宸君已於三天前離世。這個曾在台灣轟動一時的山難事件,對導演羅苡珊而言,遠遠不只是公共新聞,他是劉宸君與梁聖岳在高中時期共同成長的摯友、約定與兩人在尼泊爾會合的旅伴,更在事發之後成為這則山難事件的紀錄者。透過他第一人稱的私密視角,三名年輕人因山而相遇、卻也因山而改變的情感旅程於焉展開。
歷時七年製作,從導演羅苡珊的親身經歷出發,台日合製的紀錄長片《雪水消融的季節》,講述甫成年的年輕人初次面對摯友離世的傷痛經驗,從中探尋生死、山林、性別等主題。
從倖存的聖岳手中收到宸君的遺書後,羅苡珊拿起相機,跟著聖岳走入山中,以此面對宸君的遺願「活下來的人要說出這個故事」。然而他透過觀景窗所直視的,卻是另一座充斥著歧路與迷途風險的內心之山。為了解決心中的困惑與未竟的情感,羅苡珊決定放手一試,在宸君留下的隻字片語的帶領下,獨自跋涉來到尼泊爾。漸漸地,他腳下的道路與宸君當年的旅途交疊匯聚,不僅模糊了過去與現在、想像與現實、死亡與新生的邊界,更攜手通往了同一個目的地......
這部預計2024年9月27日在台灣上映的紀錄片,以非傳統的敘事手法,在導演的日常生活中交織著逝者留下的真摯信件、倖存者輕盈卻複雜的笑容,以及悲劇發生前的照片及影片。這些不同質地的影像是洞穴幽暗的回聲,也如同創傷的本質,紛雜無序,卻真實地縈繞導演內心。而當他追索摯友們的腳步獨自來到尼泊爾,宸君與聖岳在事發當年經歷的旅途,也隨著寧靜肅穆的山景與穿插其中的山難搜救影像緩緩浮現。漸漸地,這兩趟相隔數年的旅途彷彿成為彼此的鏡子,不僅揭露山難的真相,也映照出導演內心的真實。
對於本片的呈現手法,導演羅苡珊特別提及聲音設計對情感氛圍營造的重要性:「這部片的聲音設計是由來自法國、定居台灣多年的藝術家澎葉生(Yannick Dauby)創作的,長期投入野地錄音的他,以聲響替這部片增添了更豐富的向度。而在思索影片的聲音與音樂時,我們希望是以野地的音景為主,再以此為基底進行變奏。比如森林或雪地的聲音,一開始先有現實、具體的環境音,再慢慢轉化為較為內心、抽象的氛圍。」
《雪水消融的季節》曾獲2023文策院TCCF創意內容大會提案首獎、2023韓國DMZ國際紀錄片影展粗剪提案會優選獎,並於成片後一舉獲得影展佳績,不僅在第55屆瑞士真實影展炫光競賽單元世界首映、在第25屆韓國全州影展主競賽單元亞洲首映,也入圍第26屆台北電影獎最佳紀錄片、獲媒體推薦獎,也在第11屆桃園電影節台灣獎榮獲評審團特別獎。此外,更接連入選義大利特倫托山岳影展主競賽、美國Frameline舊金山酷兒影展紀錄長片競賽等主題性影展。
導演羅苡珊表示,這部片是自己的首部長片作品,從最初單純想記錄下眼前的生活,到規劃拍攝、踏上尼泊爾旅程,最後終於成片,總共歷經七年的時間;在這七年裡,拍攝計畫與創作心境經歷了許多轉變,是在無數的抉擇、取捨後,才慢慢成為一部可以與觀眾分享的故事。
《雪水消融的季節》的拍攝初衷,羅苡珊認為是「出於一份直視死亡的渴望」。他也分享道,在宸君過世之後,光是按下錄影鍵以及停止錄影這兩個簡單的動作,就帶給他極大的安慰與撫慰:「因為相機就好像是另一個超越於我的存在,替我見證了平淡無奇的日常生活裡,那些被遺忘、被忽略的瑣碎片段。」然而,在創作這部片的七年時間裡,導演更發現電影遠遠不只是如此:「我遇到活生生的人們,受到他們無私的幫助;我也走進充滿生命力、萬事萬物相互依存的山裡,看見過去從未見過的景色。原本為了直視死亡而走進的電影世界,最終帶領我感受到生命、感受到連結、感受到愛。」
希望作品為觀眾帶來什麼樣的體驗與意涵?羅苡珊表示:「我們正身處一個不斷經歷各種失去的時代,失去的形式不一定是死亡,而失去的對象也不一定是摯愛之人——也可能是一段關係、一個物件、一片地景。作為被留下的生者,如何應對喪失的殘缺不全之感,以及自己仍身處珍愛之物已然消逝的世界上的此一事實?《雪水消融的季節》的創作便是出於這份強烈的困惑。這份困惑促使我將自己的肉身拋入摯友離世的山林、逼近死亡事件的現場、試探那條被劃定出來的生死界線;而這些逼視死亡與破碎記憶的行動,為的並非重述死亡事件當中的恐懼與孤絕,而是尋求一種重新聯繫的方式——不僅是與我已逝的摯友聯繫,也是透過說故事,與所有觀者、此時此刻仍活著的人們有所聯繫。」
《雪水消融的季節》中的主角之一劉宸君,是一名熱愛書寫、永遠朝山前行的十九歲少年。他以旅行的態度面對自己,並在移動中探索世界;在2017年受困岩洞時,他仍用盡末梢的氣力,以書寫見證自己生命的存續。而在宸君過世後,他貼身攜帶的旅行筆記與給親友的書信,由倖存的聖岳帶了回來。自2018起,導演羅苡珊與其他友人在宸君家人的同意下,與春山出版社合作選編,將這些宸君所留下的散稿匯集成《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一書,並於2019年出版。此書不僅被視為台灣自然書寫近年的代表,亦是公共出版的積極實踐——出版團隊不將此書定位為紀念選集,而將宸君視為首次出書的文學新人,從而使此書超越山難事件與死亡的喧囂,賦予了作者無可磨滅的新生。
而在2024年問世、由此書編者之一羅苡珊執導的紀錄片《雪水消融的季節》,便是與此書源於同一山難事件,卻以相異形式表達的文本。透過將書籍與紀錄片並置閱讀,不僅使兩種文本相互擴充彼此的內涵,更替山難事件提供更多元的切入角度。
《我所告訴你關於那座山的一切》曾獲2020年臺灣文學獎金典獎、入選2019年Openbook十大好書,目前已達七刷印量,並於近年售出泰國版版權、出版簡體中文版。
Text、Photo:希望影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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